什么是罗生门 罗生门是什么意思

时间:2023-05-03 23:56/span> 作者:tiger 分类: 经验 浏览:4810 评论:0

真相,迷失在人性的幽暗竹林中。

一天傍晚时分,站在罗生门下的一个仆人等着雨住下来。

在宽阔的城楼下边,除了这个仆人,一个人也没有。只有朱漆剥落的高大圆柱上,停着一只蟋蟀。罗生门既然位于朱雀大路,除了这个仆人,总还应该有两三个避雨的戴市女笠(市女笠是平安时代中期以来商女所戴的一种晴雨两用的斗笠,后来男子也戴了。)或软乌帽(软乌帽,原文作揉乌帽子。乌帽是日本古代公卿、武士平时戴的一种黑帽子,庶民则出门才戴。乌帽有多种式样,揉乌帽子是其中一种,质地较为柔软。)的庶民。然而,除了这个仆人之外,却一个人也没有。

说起这两三年,在京都,地震啦、旋风啦、火灾啦、饥馑啦等等,灾难一起起地接连不断。这个都城因此变得极其荒凉。根据古时候记载,那时曾经把佛像、佛具砸碎,把这些涂着红漆的,或带着金银箔的木头,堆在路旁,当柴火卖掉。都城既然是这么一种情况,整修罗生门这种事,当然就没有人去过问了。于是,趁着这个荒凉颓落的时机:狐狸栖息,盗贼藏身。到了后来,连没有人认领的尸体,也被拖到这个城楼里来丢弃而去,久而久之竟成了习惯。因此,一到太阳落下的时候,不论是谁都会觉得毛骨悚然,不敢到这座城楼跟前来。

相反的,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成群的乌鸦。在白天看,搞不清有多少只乌鸦绕着圈儿,围着高高的鸱尾,一边叫一边盘旋着。但是到了夕阳映得这城楼的上空通红的时刻,那些乌鸦却像撒下的芝麻似的,看得清清楚楚。乌鸦当然是来啄食城楼上的死人肉的——然而在今天,可能是因为时刻晚了的缘故,竟然看不到一只乌鸦。看到的只是到处将要断裂,并且在裂缝中间长出老高的青草的石阶上,粘着白色的斑斑点点的鸦粪。仆人穿着洗褪了色的藏青色褂子,一屁股坐在七级石阶的最上边的一级。他一方面因为右颊长出的很大的面疱而心情烦恼,另一方面呆呆地眺望着落下的雨。

作者方才说过:“一个仆人等着雨住下来。”可是即使是雨住下来,老实说,仆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。如果在平时,他当然是应该回到主人的家里去。然而在四五天之前,主人把他解雇了。正如我在前边写过的那样,当时京都的街道变得极其荒凉。眼下这个仆人,被服侍多年的主人给解雇了,其实也只不过是这个都城衰落下来的一个小小的余波罢了。所以,与其说“一个仆人等着雨住下来”,倒不如说“遇雨受阻的一个仆人,无路可走,陷入困境”,倒更确切。况且,今天的天色也给这个平安朝(平安朝以平安京为京都,分初、中、后三期,这篇小说描写的是末期的十二世纪院政期。)的仆人那种多愁善感的情绪,带来很大的影响。从申(旧式计时法,指下午三点钟到五点钟的时间。)末下起来的雨,现在仍然没有住下来的样子。这时候,仆人眼前想的是明天的生活怎么办?——也就是说,怎样才能摆脱毫无指望的困境。他一边不得要领地想着,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溅落在朱雀大路上的雨声。

雨包围着罗生门,从远处,唰唰地发着声响扑过来。昏暗的傍晚,使天空渐渐低下去,仰头向上看,城楼楼顶那斜着伸出去的雕甍,支撑着沉重的昏暗的云层。

为了摆脱毫无指望的困境,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选择什么手段了。如果考虑选择什么手段的话,那就只能活活饿死在泥板墙下、大路道旁了。死后就会被拖到这个城楼上,像扔一条狗似的被一扔了事。如果是不择手段——仆人围绕着同一个问题转了半天念头,最后才归纳到这一点。可是这个“如果”,永远不采取行动,到最后还是个“如果”。仆人虽然决定不择手段了,然而由于“如果”变成行动,那末跟着而来的一个问题当然就是:“除了当强盗,别无他法”,他对这件事仍然没有足够的肯定的勇气。

仆人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,接着疲惫地站了起来。京都的傍晚变得很冷,冷得使人很想能有一个火炉才好。寒风从城楼的柱子中间,跟着夜晚一起,肆无忌惮地蹿了进来。红漆柱子上停着的那只蟋蟀,已经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。

仆人缩着脖子,高高耸起在黄色汗衫上面套着藏青色褂子的肩头,向城楼四周看了看。他想找一个躲风避雨、遮人耳目,能安安稳稳睡上一夜的地方;如果有,好歹就在这儿过上一夜。这时他正好看到了登上城楼的那个很宽的,并且是涂着红漆的楼梯。城楼上就是有人,反正也都是死人。仆人留心着腰间挂着的木柄长刀,免得出了鞘,迈起穿着草鞋的脚,踏上那楼梯最下边的一级。

几分钟之后,在登上罗生门城楼很宽的楼梯的中段,一个男人像猫似的缩着身子,屏着气息,窥视着上边的情况。从城楼照射下来的火光,模糊地照出这个男人的右颊。这是一张短须中长着红肿化脓的面疱的脸颊。仆人最初以为城楼上没有什么了不起,都是些死人罢了。当他踏上两三级楼梯一看,在城楼上不知是什么人点起了火,那火光在各处闪动着。昏浊的黄色的火光,在城楼各个角落挂着蜘蛛网的顶棚上摇动着,映照着。看到这个就立刻会使人明白:在这雨夜里,在这罗生门的城楼上点着火的,大概不是普通的人。

仆人像蜥蜴似的蹑着脚,好不容易爬上很陡的楼梯最上边一级。并且伏着身子,尽量伸长了脖子,胆战心惊地窥视着城楼里的情况。

(一九一五年九月)

吕元明 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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